黑色的大鸟盘旋在万米高空。
这是斯坦和露易丝所在的那架没有编号的运输机，原本是负责为斯托克提供支援的他们，现在却被国防军隔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变成了天空中的异物。
只剩下嗡嗡引擎声的机舱内沉闷得可怕，到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没有新的指令下达，也没有收到归航的指令，事情变得有些怪异，难以琢磨。
士兵之间曾经有过小声的讨论，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担忧，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身处万米高空的他们就像被遗忘了一样，只能漫无目的地飞行。
“能和斯托克联系上吗？”斯坦看了看身后的士兵，小声地问到。
坐在电脑前紧张地编写着代码的露易丝摇了摇头，正通过黑星工业的卫星尝试修改幻象迷彩隐匿模式代码的露易丝并不知道斯托克已经收到了自己发出的警告，她不断地尝试着每一种自己所能想到的方法，但提交的代码一次次被黑星工业的服务器否决掉。
“会不会是国防军已经接收了黑星工业为了调试CCAF而设置在国防军LOF方案内的服务器？”露易丝猛地想到这样一种可能，自己曾经参与过LOF方案的建设，所以才会知道还有这样一种方法能够控制暂时接入国防军系统的幻象迷彩，但国防军方面可能想到了这种入侵系统的方法，从而提前隔离了这个系统。
“如果是那样的话，服务器端应该会有反向跟踪的诱饵。”猛地想到这点，露易丝顷刻之间脸色变得煞白，心里七上八下，自己光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修改代码上，而忽略了那些代码中包含的触发条件是不是藏有诱饵。
“我这个笨蛋，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露易丝懊悔地皱起了眉头，悬在键盘上方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露易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已经没法集中精神继续尝试下去了。
“上校，我，我尽力了。”露易丝无助地看着斯坦说到。
斯坦捂住额头，默默地摇了摇头。
露易丝数十次尝试更改卫星通讯的连接目标，以此来入侵黑星军事工业为国防军提供技术支援的服务器，但都在最后时刻被服务器端中止了修改命令，想必是太多的尝试让防火墙报警，导致国防军方面已经有所觉察，开始动手堵住所有能够让露易丝利用的漏洞，同时也会有反制措施来立即控制露易丝。
斯坦非常清楚等待着露易丝的将是什么，他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士兵。
果不其然，一名士兵突然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座椅上缩成一团的露易丝，紧跟着这名士兵站起身来的还有另外两人。
这三个士兵是斯坦的老部下，已经跟随斯坦在十余次秘密任务里担任技术官，他们是国防军高层安排在这架飞机上的眼线倒是让斯坦没感到多意外。在国防军发觉露易丝在利用卫星天线干扰行动后，这些士兵得到指令开始执行他们的第二项任务。
逮捕可能干扰到任务进行的嫌疑人。
觉察到这些士兵是冲着自己来的，露易丝脸上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斯坦上前一步，挡在了露易丝和这几名士兵中间。
“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上士。”斯坦用命令的口吻对着领章上有着三条‘>’标记的士兵说到。
“长官，我无意冒犯您，但你身后的女士违反了条例，我必须执行安保条例中的规定。”上士用坚决的语气回答到。
斯坦沉默了片刻，回过头看了一眼身体微微颤抖的露易丝。
“是张文博将军的命令吗？”斯坦回过头，看着上士问到。
“您无权过问，我只是在执行我的职责。”
“露易丝小姐所做的事是我要求的，你们只要这样向张文博汇报就行了，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斯坦回应到。
“长官，您知道这样是不行的，请您让开。”上士的肩膀微微往上耸动，手臂也有些小小的弯曲。
“他们身上藏着枪。”斯坦微微一愣，这架飞机上只有军械官拥有打开武器库的钥匙，他们身上的武器应该是在起飞之前就藏在了飞机上，换而言之，斯坦从任务开始就没有被国防军高层信任过，高层早就把斯坦抗命的情况考虑进了0302号行动中。
几人的微小动作丝毫没有逃过斯坦的眼睛，斯坦看了看周围那些停下动作看着自己的其他士兵，慢慢放缓呼吸频率。
“请别怪我。”斯坦带着怒气和无奈小声说到。
“长官？”没有听清楚斯坦说的什么，上士问到。
上士话声刚落，斯坦已经把手压在了上士可能掏枪的右手上，上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为时已晚，斯坦已经反方向扭动上士的手腕同时往上拉。因为手腕被斯坦反向扭转，上士不得不条件反射地抬高自己的肩膀，这时斯坦一拳朝着上士的腋下打去，只听到上士一声惨叫，他的整个手臂已经无力地垂向地面，手臂和肩膀的连接位置也歪向了异样的角度。
近身格斗术（全称Close Quarters Combat，简称CQC），一种诞生于世界大战酝酿期的二十世纪初，并且在二次世界大战中大放异彩的万能格斗术，CQC从最开始是警官徒手应付歹徒的一种非致命格斗技，在大战中期发展为了应付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以徒手为主手枪或匕首为辅的一击杀人的格斗技，在战后随着特种作战的兴起，CQC也随着作战需要发展出了众多分支，其中包括了以打击要害让敌人失去活动力的非致死CQC类型，这种通过让关节错位控制敌人的CQC技巧又被称作卸骨术。
以人体关节或脆弱部位作为攻击目标，以让敌人失去行动力同时带来巨大痛苦的非致命CQC技巧，这就是CQC整个派系中被称作‘卸骨术’的一个分支。
斯坦卸掉上士手臂的整个过程前后不到1秒，上士身边的两人甚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身体依然停留在拔枪的姿势，但这短暂的间隙已经给了斯坦足够的时间判断出这些人所携带的枪械藏在身上的什么位置。
火光电石之间完成判断，这是一名优秀的士兵必须具备的素质，而要想在众多敌人中间存活下来，更需要的是把判断的结果转化成行动的果敢，作为国防军精锐部队的指挥官，斯坦正印证着这条定律。
乘着两人拔枪的短暂间隙，斯坦往后退了一小步，让自己处于站在左边的士兵没法拔枪后立即瞄准的位置，同时快速贴近距离右边的士兵，用手肘顶在了那士兵的小腹正中两片肋骨的**处，突然遭受肘击带来的疼痛让士兵弯下腰身体往前倾，斯坦再次压低身体调整位置，以确保自己的拳头能够有从下至上挥动的空间。
斯坦的这一拳瞄准的位于肋骨后面将肺部和其他脏器隔开的膈膜，隔膜是CQC技巧中只有当目标处于弯腰状态才会暴露出来的攻击点，只需选择好攻击角度，失去肋骨保护的膈膜稍微受到冲击就会造成强烈的晕眩和窒息感，从而让目标瞬间失去行动力。
斯坦将手指上半部分弯曲，下半部分和手掌平行，就这样一拳从下方朝士兵肋骨后面的空档打去，受到冲击的膈膜引发肌肉痉挛让士兵的肺部突然压缩，同时引发心律紊乱，短暂而强烈的窒息感让士兵立即陷入了昏迷状态，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身体一软倒在了斯坦身上。
“还有一个！”斯坦看向剩下的士兵，士兵已经拔出了手枪，马上就能瞄准自己，从士兵摇晃的目光中斯坦知道这个士兵不会开枪，但斯坦并不想因此让自己陷入被动，他将瘫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人往前推去，稍微干扰士兵视线，使其没法立即判断斯坦下一步将要采取何种方式制服自己。乘着遮蔽视线的短暂间隙，斯坦伸出手一把抓在了士兵的手枪上部，另一只手快速敲击士兵的手肘关节，把枪口强行往上扳压向士兵的肩膀，同时手指卡进扳机后方让其不能击发，捏住手枪上部的手反向扭转，迫使士兵身体下意识地随着偏转以避免手腕被扭断，乘着这间隙斯坦快速拉动枪机框体把枪中的子弹强行退出。
枪膛内的子弹被斯坦全部弹出，掉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铛铛铛的声音，眼见子弹已经被全部退出，士兵拼命地朝倒在旁边的同伴伸手，想要拔出同伴身上的枪，但斯坦再次扭动士兵的手腕，剧疼使得士兵不得不放弃拿枪的企图，只得跟着手腕被扭转的方向挪动身体，缓解手腕关节发出的疼痛。
威胁已经排除，斯坦松开士兵的手腕，快速捡起其他两人身上的手枪，对准了三人，从开始到结束斯坦仅用了不到5秒的时间就制服了三人。
“这就是特种侦察大队的士兵？”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的露易丝目瞪口呆地看着斯坦，如此敏捷的身手让露易丝根本不敢相信斯坦是个已经步入中年的人。
“在飞机安全降落之前，只有委屈你们了。”斯坦将枪口对准倒在地上的三人说到。
“长官，您真的要这样做吗？”被卸掉手臂的上士艰难地抬起头，不甘心地看着斯坦，“这样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我当然清楚后果。”斯坦回答到，“但现在，作为一名宣誓效忠国家和人民的士兵，我必须这样做。”
“长官……”上士垂下头，露出无奈的苦笑，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慢慢地伸进自己的衣兜。
“上校！”发现上士这一举动，露易丝赶紧提醒到。
斯坦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上士慢慢地从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长官，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上士摊开手掌，一粒纽扣大小的物体滚落出来。
“发信器？”在场的所有人惊呼到。
斯坦将发信器捡了起来，看了看放在了露易丝手上。
“似乎没有启动？”露易丝扶了扶眼镜，将发信器翻来覆去小心地检查了一番。
“本来应该是在动手前启动的。”上士说到，“但我们相信长官不会违背作为军人的原则。”
斯坦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沉默了片刻，看向了其他人。
“把他们送到机舱隔间，其他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我们还有事情要做。”斯坦大声说到。
“是的，长官。”其他人整齐地回答到。
斯坦看向桌上的发信器，微微皱起了眉头。
确认飞机上有异动就打开发信器，然后尝试控制事态，这应该就是上士三人被赋予的第二任务，但是把这架没有编号的飞机排除在指挥之外，就说明这架作为0302号行动指挥中心的运输机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无论飞机上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无关紧要，恐怕将发信器带上飞机的真正目是保证能够抹消任务知情者。
想到这里，斯坦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架经过黑星军事工业改装的运输机是国防军下一代空中预警技术的验证机，整个指挥系统都会被纳入CCAF之内，借助卫星网络和微波通讯实现情报的快速传输和反馈，为了应付现代战争中日益强调的电子战，避免在指挥作战初期就被敌方侦测遭到斩首，在为了机体覆盖隐形材料增强隐匿能力的同时在机身上还增加了黑星军事工业最新开发的渡鸦屏障，只要在作战区域内开启渡鸦屏障，机身周围会形成一道扰乱电子信号的磁场，可以让从外部发射的电子信号变得无法识别，就算进入敌方战机攻击范围内，在渡鸦屏障的范围内敌方也无法通过电子设备设备锁定目标，但同时也会无差别地干扰到范围内的友军战机。
但渡鸦屏障一旦开启，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的正常通讯都会被中断，所以这架飞机上才会搭载着大功率的通讯装置，如果说这个发信器仅仅是为了确定位置未免太小看渡鸦屏障的干扰能力了吧。
“这个应该不是为了针对渡鸦屏障准备的吧？”斯坦拿起发信器，若有所思地说到。
“难道说这个是？”露易丝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慌地叫到。
“怎么了？”露易丝的反应让斯坦感到一丝不安。
“这个是EMP啊，能让所有电子系统失效的EMP炸弹！”露易丝惊呼到。
斯坦猛地一愣，这玩意一旦在机舱内被激活，强烈的电磁脉冲会毁坏包括电航系统在内的所有电子设备，到时候只怕不需要使用任何攻击手段，这架没有编号的运输机就应该‘自然’坠毁了。
“张文博，你真是毒辣啊，为了保证行动不出任何差错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斯坦咬紧牙关，恼怒得全身颤抖，久久说不出话来。
为达到目的绝对不吝惜任何棋子，这是张文博一贯的作风。
露易丝推了推斯坦，焦急地叫到：“上校，必须马上处理掉这个装置！”
露易丝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淋在了斯坦头上，被愤怒禁锢住理智的斯坦立即醒了过来，他抓起桌上的耳机，迈开步子朝机舱尾部跑去。
“驾驶室，马上打开后舱门！”
“长官，这个高度打开舱门会瞬间失压的！”
“顾不了这多了，马上拉亮警报，通告全机人员系上安全绳，戴上氧气面罩！”
驾驶室内的操作员从斯坦的语气里听出了危险来临的味道，只是看了一眼还未下达命令的机长，就拉下了后舱门的开关。
机舱内明亮的灯光立即换成了红色的失压警报灯，电子合成音开始反复通报舱门开启的倒计时，机舱内顿时乱作一团。
“露易丝小姐，赶快戴上氧气面罩！”
一名士兵看到还呆在椅子上不知所措的露易丝，赶紧大声叫到，露易丝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抓起放在桌上的面罩往脸上盖。
等待舱门下降的时间漫长得可怕，尽管斯坦早已习惯这种踏在生死边缘的感觉，但一想到自己身后还有其他人时，斯坦的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甚至有了思维停顿的感觉。
斯坦猛地摇了摇头，好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看向机舱内部，所有人都已经带上了氧气面罩并且扣上了安全绳，这让斯坦稍稍松了口气，但马上斯坦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其他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当然知道在这种突**况下应该怎么做，但斯坦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第一次登上这种飞机的露易丝。
露易丝正手忙脚乱地把氧气面罩的束带拉紧，但她那一头被风吹乱的长发让拉紧束带的过程变得格外艰难，不过最终还是在舱门降下之前戴好了面罩，发现斯坦正看着自己，把面容藏在面罩之下的露易丝只得尴尬地摊了摊手。
看到露易丝若无其事地耸肩，斯坦的心立即蹦到了嗓子眼上。
“快拉住扶手，这个笨蛋大小姐！”斯坦竭力大喊到。
露易丝瞪了瞪眼睛，显然没明白斯坦的意思。
“警告，后舱门即将开启，五，四，三，二，一。”
电子合成音倒计时完毕，后舱门的液压杆开始下降，密封的舱体被打开了一道裂缝，机舱内外巨大的气压差立即形成往外奔腾的狂暴气流，朝着那个正在逐渐扩大的裂口涌去。
“咦？”露易丝微微一愣，她发现自己连同转椅一起正朝着机尾滑去。
这架运输机仅仅是为了验证新设备的试验机，因此并没有按照正常设计那样将舱体隔开，机舱内外的压力差让气流在舱门裂开的缝隙形成了漩涡，一时间狂风卷动桌面上的纸张漫天飞舞，同时也将蹲在转椅上的露易丝推向了正缓缓打开的舱门。
以穿上不合身衣服会有损大小姐形象为由，死活不愿意穿上防寒服的露易丝依然穿着登上飞机时那套热裤短裙的装束，这种没有隔舱的运输机里乘员必须佩戴的安全绳也就不存在在露易丝身上，直到自己不由自主地朝着慢慢裂开大嘴的舱门滑去，露易丝这才后悔起来。
“我干嘛死要面子啊！”
哭丧着一张脸的露易丝拼命挥动双手，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可是手太短根本够不到其他人伸出的手，一名士兵解开安全绳扑过来想要拉住露易丝，可也只是抓到了转椅的边缘，露易丝还是被狂暴的气流推向了舱门。
“救，救救我！”露易丝大声叫喊到，但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正一点点打开的舱门正要将自己吞噬掉。
谁来，谁来救救我！
恐惧一点点地将露易丝的内心吞噬干净，意识到自己即将跌入黑暗的露易丝拼命挣扎，但漆黑好似泥潭一样禁锢住了身体，露易丝只有这样看着黑暗一点点地蔓延到全部的视野。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露易丝发出被绝望吞噬前的最后一声低吟。
“抓住你了！”
“咦？”
黑暗中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温暖伴随着伸向自己的手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斯托克？”露易丝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清醒过来，抓紧我的手！”
如雷贯耳的声音顿时让露易丝清醒过来，这时她已经有半个身子在舱门之外，而拉住她的人正是斯坦。
就在露易丝将要滚出机舱的一瞬间，斯坦解开安全绳挽在了扶手上，往前一跃拉住了露易丝。
“呜，上校，你可别放手啊。”微微回头看了看身后一片白茫茫的云层，露易丝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机舱内外的压力差逐渐平衡，气流也渐渐缓和下来，斯坦乘机把露易丝用力往里面拉，在鬼门关兜了一圈的露易丝全身无力，只得趴在地板上一点点地往斯坦身边挪动。
经过一番努力，露易丝终于抓住了扶手，斯坦立即把裹在手上的安全绳缠在了露易丝手上，露易丝一脸感激地看着斯坦，但斯坦的表情似乎非常痛苦，这让露易丝心里猛地一抖。
斯坦把安全绳固定完毕，立即朝着打开的舱门慢慢移动，他必须把还捏在手里的EMP丢出机舱，但还未冲出乱流的飞机异常颠簸，没有安全绳的他必须非常小心，一旦脱手就可能被抛出机舱。
所有人都注视着斯坦，直到斯坦摊开手，将手中黑色的盒子抛向机舱外，大家悬起的心终于落下。
舱门开始缓缓上升，斯坦看着消失在白茫茫一片中的EMP，靠着机舱壁慢慢地跪了下来。
“上校？”露易丝瞪大眼睛，担忧地看着斯坦，很快露易丝反应过来，没有戴上氧气面罩的斯坦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状态了。
“我，没事。”背对露易丝的斯坦轻轻摇了摇头，身体慢慢朝着一边歪斜过去。
舱门还未完全关闭，处于上升姿态的飞机仍未脱离乱流，斯坦随时会跌出机舱，意识到这一点的露易丝赶紧朝着斯坦挪动身体，想要抓住斯坦。
冰冷。
接触到斯坦的瞬间，露易丝猛地愣住了，斯坦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过低的体温更是加剧了失压的症状，如果不让失压症状得到缓解，斯坦随时会停止呼吸。
“上校？”露易丝脑中一片空白。
会死吗？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上校他才不会变成这样。
“我，真是个笨蛋。”露易丝哭了出来，“我什么都做不好，还总是拖累别人。”
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温热顺着露易丝冰冷的脸庞往下流，突然一丝异常的触感让露易丝微微一愣。
那是泪水滴落在氧气面罩上的感觉。
这才想起自己戴着氧气面罩，露易丝赶紧拉下面罩盖在了斯坦脸上，焦急中等待了片刻，露易丝终于破涕而笑。
露易丝捏住斯坦的手清晰感觉到，斯坦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上校？”露易丝轻轻摇了摇双目紧闭的斯坦。
“你做得很好。”斯坦微微张合嘴唇，轻轻地回应到。
舱门完全闭合，医务兵立即对斯坦进行了治疗，这架黑色的大鸟也顺利冲破了乱流，爬升回了原有的高度，而在黑色大鸟身后，一道蓝色的光芒伴随着闪电从云层中掠过，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艾德里安独自一人站在偌大的大厅中，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电视墙，被分割成小块的电视墙上不断播放着此时塔哈街道上的情况，蝮蛇和黑兔子的激战仍在继续，但正在不断撤退的蝮蛇并无意和黑兔子缠斗，只是利用地形拖延着黑兔子的推进速度，这座转播中心被黑兔子攻占也只是时间问题。
“已经发现被自己的主子抛弃了吗？”艾德里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声异响从身后传来，艾德里安回过头去，微微皱起眉头。
“你，果然还没离开啊，伊瑟拉。”
“哼，没看到结果之前，我怎么可能离开。”用手挡住身后的两名士兵示意他们不要跟过来，伊瑟拉大步走向站在大厅中央的艾德里安。
“雪拉呢？”艾德里安看着看伊瑟拉身后，随即自嘲一般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把雪拉甩开也好，这里本来就不是她应该立足的世界。”
“这就是你把她推到我身边的原因之一吧。”伊瑟拉回应到。
艾德里安笑了笑，抬起头继续看着电视墙。
“你，真的打算炸掉这座城市吗？”伊瑟拉并不打算谈及其他，单刀直入地问到。
“你应该知道答案的。”艾德里安依然看着电视墙。
“到底是为什么！”伊瑟拉大声质问到，“你明明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艾德里安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伊瑟拉，“作为代理人出现在战场上，还明目张胆地带着自己的私兵抢走了泰伦族底牌。”
“你难道猜不到吗？”伊瑟拉回答到。
“米娅一族的夙愿吗？”艾德里安摇了摇头，“那个乌托邦似的夙愿，现在看来太可笑了。”
“那又怎样！”伊瑟拉大吼到，“不能让世界改变，米娅一族的悲剧就还会继续下去，孩子成为父母的容器，容器中又诞生容器，我必须斩断一切才能让米娅一族百年的悲剧划上句号！”
“所以就选择了这样一个机会吗？”艾德里安苦笑到，“选择在这里为了米娅一族画上句号，后人只会记住你犯下的恶。”
艾德里安走近伊瑟拉，将双手轻轻放在伊瑟拉肩膀上。
“见不得光的事，就应该让见不得光的人来做，你这样的女人，不应该承受这一切。”
“是啊，我曾经也想过放弃，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这全都拜你所赐啊，艾德里安。”伊瑟拉抬起手，将艾德里安的手打掉。
“是这样吗？”艾德里安低下头。
“就是这样的，现在你又想做同样的事吗？”伊瑟拉指着艾德里安说到。
“再一次，再一次抛下我们离开吗？”伊瑟拉按住自己的腹部，对着艾德里安大声咆哮到。
“我这样的人。”艾德里安低下头，默默地叹了口气。
“没有资格接受你的爱啊。”
伊瑟拉微微一愣。
“我所能为你做的，仅仅是让你梦中的世界，创造出一个可能性。”艾德里安从身后掏出一个挂着密码锁的记事本，将它塞到了伊瑟拉手中。
“这就是未来的可能性，它和还未降临的利刃会成为你的基石，剩下的就要靠你一步一步走上王座了，然后把这种可能变成现实。”
“什么？”伊瑟拉瞪大眼睛盯着艾德里安，眼中充满了不解。
“将这种可能性变成现实，让你的家族得到解脱。”
“解脱？”
“好了，你该离开了。”艾德里安轻轻一笑，将伊瑟拉拥入怀中，得到艾德里安眼神示意的士兵已经走到了伊瑟拉身边。
“等等，我不会离开的！”伊瑟拉挣扎着说到，“别想这样糊弄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对不起，我的女王。”艾德里安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渗压注册器，注射器中液体瞬间就被注射到了伊瑟拉身体内，刚才还在挣扎的伊瑟拉顿时安静了下来，身体一软瘫倒在了艾德里安身上。
“麻，麻醉剂吗？”瘫倒在艾德里安身上的伊瑟拉无力地说到。
“药力很快就会过去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离开。”艾德里安温柔地说到。
“混蛋。”伊瑟拉此时已经没有力量再说话了，只能用不情愿的眼神看着艾德里安。
“将她送上飞机，还有她的那几名部下。”艾德里安抱起晕过去的伊瑟拉，对着走到跟前的士兵说到。
“长官，这样做值得吗？”士兵看了看艾德里安怀中的伊瑟拉问到。
“这是我们这些人欠米娅一族的，必须有人来偿还。”艾德里安笑着说到。
“为什么必须是您来做，蝮蛇的任何人都有这个觉悟，您还不能倒在这里。”
艾德里安淡淡地笑了起来，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伊瑟拉。
“因为必须是我啊，从梦中诞生，在梦中死亡。”
“是吗？”士兵沉默了片刻，抬起手向艾德里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能和您一起共事，是我此生的荣幸。”
“这也是我的荣幸。”艾德里安回答到，将伊瑟拉交给士兵。
“那我们这就把伊瑟拉女士送上飞机。”士兵从艾德里安手中接过伊瑟拉。
“时间不多了。”艾德里安看了看士兵身后的通道。
“那么，再见了，长官。”
艾德里安点了点头，目送着抱着伊瑟拉的士兵离开。
看着紧闭双眼的伊瑟拉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艾德里安突然感到无比的失落了。
“直到现在，我也没法拥有您那种可以斩断一切的觉悟啊，欢愉者。”
艾德里安自嘲地笑了笑，注视着前方的同时将手伸到了身后，解开了身后巨大枪套的扣带。
“出来吧，老鼠。”艾德里安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大声说到，“从你踏进这里时，我就已经闻到你的味道了，隐匿者——斯托克·伊格纳兹。”
融入阴影中的幻象迷彩一点点地显现出来，斯托克从阴影中走出来，拉开面罩站在了艾德里安对面。
“蝮蛇艾德里安。”斯托克盯着艾德里安，不禁握紧了拳头。
“哼。”
艾德里安一声冷笑，从身后的枪套中拔出银白色的左轮手枪，而斯托克也从身后拔出了92SB-F制式手枪。
将武器的准心中对准彼此，素未谋面的两个人都用坚毅的目光凝视着对方，电视墙上依然播放着街道上的激战，但站在大厅中央的斯托克和艾德里安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就此暂停了一样。
瞳孔的变化能反应人的心里活动，这也就是眼睛被称为心灵窗户的原因，出色的战士往往能够在和敌人短暂的对视中读出对方的思维，但此时的斯托克从艾德里安眼中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不可动摇的执着充满了艾德里安的眼神。
“你和我一样啊。”首先打破短暂的沉默的是艾德里安，“从你眼睛里看不到其他东西，只剩下一种被称作执着的东西，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纯粹的眼神了，这是真正的战士才有的眼神。”
“少和我讲这些没用的东西，核弹在哪里？”斯托克大声问到。
艾德里安笑了笑。
“核弹就在这里。”
随着艾德里安拉开幕布。开启着的银白色盒子静静地躺在艾德里安身后，斯托克一眼就看到了放置在盒子中的那个黑色物体，朝向自己一方的控制面板上斯托克清楚地看到了弹头已激活的标识。
“如你所见，让这枚弹头爆炸只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你要引爆核弹，就那么希望让这片土地化为焦土吗？”斯托克大声问到。
“你不会明白的，对我而言，让梦变成现实已经是我唯一要做的事了。”艾德里安回答到。
“梦？”斯托克上前一步，“你的梦就是毁掉这个家园吗？”
“要记住教训，就必须让这个教训格外惨痛，人类千百年的历史已经无数次验证了这个道理，我现在要做的 ，就是让这些人再次i记住这个道理。”
“那样就必须毁掉一切吗？失去家园的人会仇恨你，仇恨会引发更大仇恨，你不明白吗？”
“仇恨这种东西就让仇恨来解决吧，要是再惨痛的教训也没法让人类醒悟过来，这个世界中就会被藏在黑暗中恶魔吞噬掉的。”艾德里安举着枪，一步一步靠近斯托克。
“不对，还会有其他的选择没必要用这样极端的方法，你这样和屠杀平民的暴徒有什么区别！”斯托克反驳到。
“暴徒？”艾德里安冷笑到，“大战结束，世界迅速被分为了两大阵营，东西双方因为政体不同而相互对立，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因为终结混乱的局面而必须经历的磨合过程吧，但是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暗藏在了黑暗之中，将本该被揭露的真相以胜利者的手书写在了历史，这些书写胜利的人才是暴徒，他们抹杀了世界本该有的相貌，抹杀了应该指引人类前进方向的使者，因为他们没有从惨痛的教训里醒悟过来，他们只是遵从了自己的贪恋，却不知道丑恶人心控制下的世界将引来神的制裁。”
艾德里安放下枪，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走近斯托克，直到自己的胸口抵在了斯托克的枪上。
“教会我应该何如去看待世界的人，我的老师，她为了揭露这个被胜利者隐藏的真相，不惜被自己深爱的祖国当成背叛者，让她最出色的学生抹杀在了东欧的密林中。”
斯托克立即想到了一个被誉为开拓者的传奇战士。
“欢愉者？”
“对，而那个亲手杀掉她的人，就是我。”艾德里安苦笑着说到。
“什么？”斯托克瞪大眼睛。
“我亲手熄灭了欢愉者即将为世界点亮道路的火种，直到最后我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所以我继承了她的意志，决心以鲜血和火焰点燃遮盖住另一条道路的荆棘。”
艾德里安死死盯着斯托克，大声说到：“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目的。”
“不管怎么样，你不能以这样的理由践踏他人的性命，这场冲突会引发什么你非常清楚，战争会再次爆发，会有更多的人死去，用血腥方式选择出来的道路一定不是欢悦者所希望的，我要阻止你，我要在这里击败你！”斯托克摇头大声吼到。
“那你就来击败我吧，斯托克！”
艾德里安大吼着，猛地抬起手将斯托克抵在自己胸口上的枪挡开，同时举枪瞄准斯托克，而斯托克也以同样的方式挡开了艾德里安的枪口。
分别挡开对方枪口的两人再次尝试在这极近距离下瞄准对方，但都被彼此以同样的方式回避开来，双方都以对方的手腕为目标，不断地挡开枪口，不断地瞄准对方，肉体与肉体相互碰撞，枪身与枪身相互摩擦，双方凭借着灵巧的步伐不停地纠缠在一起，同时避开对方射向自己的子弹，直到双方的枪膛中同时传来了咔咔的声音。
两人的双手架在了一起，一阵角力发现丝毫占不到一点便宜后同时推开了对方。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激烈的呼吸声，以及子弹重新上膛的声响。
“枪斗术。”看到斯托克使用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招式，艾德里安露出了笑容了。
斯托克看了看艾德里安手中的武器，他发现艾德里安并没有使用之前**的左轮手枪，而是将一把和自己手中同样型号的92SB-F制式手枪。从刚才的初步接触来看，艾德里安似乎并不适应手中的那把武器，斯托克把注意力放到了艾德里安背后枪套里的那把左轮手枪上。
银白色的枪身透出丝丝寒意，斯托克无法从外型去识别这把左轮手枪是何种型号，将近三尺长的枪管下方还挂在一个同样长度的战术导轨，转轮填弹孔的大小也和口径有些不同，斯托克立即有了点不秒的感觉。
“这把枪中填充的子弹不是普通子弹。”斯托克心中暗暗想到。
“很在意我的这把枪吗？”艾德里安看穿了斯托克的心思，拍了拍身后枪套中的左轮手枪说到，“这把枪的名字叫蝮蛇，当心别被它咬伤，一旦被咬到，你就会丢掉性命，斯托克。”
斯托克皱了皱眉头，将另一把枪从身后拔了出来，同时还解开了战术背心上匕首的扣带。
艾德里安裂开嘴角，也从绑在大腿的枪套中掏出了第二把枪。
“双枪双刀，你终于打算认真来对付我了吗？”
“击败你，让一切结束，我才不会管你的道路对于人类是不是正确的，我只遵从我的信念。”斯托克双手交叉，两把枪的瞄具紧扣相互拉动枪机，金色的子弹弹进了枪膛中。
“幼稚，只要你抱有这种妄想拯救一切的思想，你就不会看清黑暗之下隐藏着什么，你会成为黑暗的爪牙，将世界引致深渊。”
“那又怎么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你我根本没有资格来决定未来，再漆黑的世界会看到希望的火光，但不是像你这样以点燃别人生命制造的火种，会有其他方法引导人类前进，绝对不会是以你的这种方式。”
“哈，人类改变不了贪婪的本性，人心才是万恶的根源，只有制造足够的恐惧在人心上留下足够深的伤疤，人类才会不去触及心里的黑暗，现实也是如此，你救不了任何人，斯托克，因为你挽救不了人心，你甚至救不了你自己。”
“我会证明给你看，一切还不是无药可救。”
“那就证明给我看，斯托克·伊格纳兹！”艾德里安大吼着朝斯托克冲去。
“艾德里安！”斯托克举起手中的双枪，微微弯曲身体迈出了步子。
“砰砰！”
两人的枪口中同时迸出火光，金色的子弹旋转着飞向彼此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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